- 学术交流
8月24日下午,中国电影美术学会特邀电影《解密》的造型指导李宙,于北京798艺术园区一幕空间展开《解密》人物造型设计沙龙,为我们全方位“解密”幕后创作。
活动嘉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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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 宙
造型指导
电影作品:《解密》《狗阵》《万里归途》《莫斯科行动》《脐带》《峰爆》《八佰》《金刚川》等
活动回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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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为造型指导,我的工作习惯是在看完剧本之后、与导演沟通之前写一篇阐述。先拓展自己的想象,不要在意具体设计的细枝末节,像导演一样去思考:这部电影是什么样的,要传递哪些信息?《解密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主题就是“梦境”,所以我会想象梦境的色彩、梦境的形状、梦境的人物等等,再去艺术作品里寻找灵感,比如德国表现主义绘画。随后,我会根据对人物的理解找一些老照片作为形象参考。最后,深入分析《解密》的故事背景和人物线,并用大的色块将之划分为三个部分:白色调的40年代、棕色调的50年代和蓝色调的60年代。
把所有灵感摘录下来后,我们与导演、摄影、美术等主创一起讨论分享,互相启发创作思路。待大家对影片的整体调性问题达成共识后,才进入到第二个创作阶段,即具体的设计阶段。
最初我把《解密》定位为人物传记片,因为它讲述了容金珍的一生,但整个故事又不那么“写实”,梦境和现实交织在一起。项目筹备初期,导演就确定了由刘昊然饰演容金珍,演员本身和人物存在很大的差异性。“容金珍应该是怎么样的?”——成为困扰我们所有人的难题。为此,我阅读了无数遍原著小说,并尝试从国内外年轻的数学家、物理学家当中获取人物造型灵感,分析他们的形象和特征,寻找共通之处。
小说中描写容金珍的头很大,从小被丢在老宅里没有人管,所以我们将少年容金珍设定为一个头大、但身体比同龄人瘦弱很多的可怜形象。妆容和发型尽量自然,面部有青眼圈、眉毛稀疏的特点。
由刘昊然饰演的容金珍分为四个阶段。第一阶段为1948年至1949年,容金珍16至17岁读大学时期。发型是人物造型的关键元素,我们反复提报了好几轮造型方案,到演员试妆之前,终于确定了两三个发型备选。在化妆方面,同样需要表现容金珍眉毛稀疏的面部特点,并着重收集了发育期男性的胡须参考照片,呈现出上唇嘴角绒毛稀疏的特点。在服装方面,所有的服装都不是凭空想象而来的,而是经过严谨的历史调查与梳理,结合人物身份、性格等特点设计出来的。此外,眼镜是容金珍必不可少的配饰,我们设定这一时期他的近视度数为200度,并找了相应的参考。
第二阶段为1955年,容金珍23岁,又分为两个小阶段。第一小阶段是从他当大学老师到去701,妆面上维持他肤色自然、眉毛稀疏、黑眼圈的特点,保留皮肤瑕疵并增加适当斑点,头发比第一阶段更长、更厚重,整体干净蓬松地向前梳,刘海往斜侧吹,无发胶感。第二小阶段从他在701解紫密到破完紫密,没日没夜的工作导致他消瘦憔悴,所以妆面设计上要压暗他的肤色,加深眼窝轮廓和黑眼圈,皮肤做出粗糙、出油的质感,头发也在第一小阶段的基础上做出油、乱、塌的效果。这一时期他的眼镜度数在300度左右,款式为黄色塑胶款。
第三阶段为1965年, 容金珍33岁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长期用脑过度的工作与过大的压力使他未老先衰,头发稀疏、两鬓斑白,皮肤粗糙且凹陷轮廓。在配饰方面,他的近视眼镜增加至500度,佩戴黄金婚戒与原小说中提到的钟山牌机械手表。
从16岁、23岁至33岁,容金珍佩戴的眼镜度数一直在增加,我们专程找了定制镜片的厂家,让镜片看起来依次变厚,但实际上都是演员自己的度数。
第四阶段为1965年,容金珍33岁,从医院开始的段落。由于生病,他的面部轮廓更加凹陷,黑眼圈明显,嘴唇发白干裂,整个人呈现出面黄肌瘦的病态效果。时隔4天跑到垃圾场时,需要加些杂乱的短胡茬,脸部、脖子、手背、指甲缝都做出脏、油的质感。两鬓在第三阶段的基础上再增加10%的白发(合约30%的头发为白发), 头顶稀疏但发际线为M型,重新回到医院后才变得干净。
其实正常人30多岁很难会是这样的状态,但容金珍不是一天变成这样的,他是在漫长的10年解密煎熬中慢慢变成这样的。做造型设计必须要有夸张的勇气,我们虽然追求“写实”,但电影毕竟不是纪录片,更需要关注的是这一场够不够打动人心。然后再往回推,他刚到701时是什么样,他上大学时是什么样,最后推回小时候。在表现一个人物从小到大的造型时,特别容易被忽略的就是人物的连续性,所以饰演小金珍的小演员也需要是眉毛稀疏、高发际线的造型。
画完造型设计图以后,就涉及到真正的操作环节。刘昊然是一个年轻、阳光且帅气的演员,他怎么能够演绎这样一个身世不幸、性格内敛的数学奇才。帮助演员从“外在形象”上找到人物的抓手,是我们做人物造型的重要意义所在。作为一个造型指导,协调好造型组内各部门的工作非常重要。我在设计阶段就要求设计图要具有表现力,不仅是表现服装的样式和质感,还要从姿态、神态等各方面还原人物状态。在实施阶段,妆发部门要根据设计图,结合演员本人的状态进行综合塑造。比如我们观察昊然,他浓密的眉毛和头发会让人感觉非常青春帅气,所以要尽可能弱化这些特点。在最初的设计方案中,我们就大胆设想如何让刘昊然不像刘昊然而像容金珍?首先就是把他的眉毛减弱,再就是改变发际线,最后加上演员对“内在形象”的精湛演绎,才真正塑造起容金珍这个人物的形象。
对于人物造型设计而言,这部电影最难的就是容金珍,其他人物相对好梳理,因为导演的风格非常明确,他要求每一个人物都是鲜明的,能够让观众快速记住人物。比如说小黎黎和希伊思都是高知中产阶级背景,两个人其实是用颜色来区分的:小黎黎用暖棕色调,因为他代表的是一个温暖的父亲形象;希伊斯用冷色调和暗色系,因为他代表的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对手。因此,筱凝和希伊斯太太也是相互对应的关系:筱凝常穿简单漂亮的旗袍,颜色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从浅至深,她代表的是一个中国传统女性和母亲的角色;希伊斯太太就是纯西式的。
最后说融合在“写实”中的“写意”,我认为写意应该贯穿于整部电影当中。比如小金珍离家时围了一条红色丝巾,这是老爹的丝巾,代表他对老爹的思念。后来在一个梦里,金珍拉着小梅走进旋转的摩天轮中,小梅穿了一件白衬衣配一条红裙子。导演问红裙子符合那个年代吗,我认为符合,因为它虽不那么写实,却符合人物心理的渴求,并与现实产生反差,让梦境更有诗意美感。这些点状的细节含蓄地隐藏在画面里,实则是我们作为设计师的情感表达。
互动环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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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众:请问做好电影人物造型的标准是什么?
我认为无论是做电影还是电视剧的人物造型设计,它都不是纯艺术的工作,而是艺术和技术相结合产生的成果,两者缺一不可。
李 宙
观众:请问容金珍的妆发是怎么完成的?
金珍的妆发其实非常有难度,我很感谢我们的妆发团队,没有他们的技术,光有想法也无法实现。比如头套部分并不是传统的全头套,而是一个顶片,和真的发际线结合在一起,头发边缘除了额头部分全是演员都是自己的头发,看起来非常逼真。
我们如果给演员做这么高难度的造型,很多情况下可能不得不向时间妥协。这时就需要强大的技术支持,高效完成我们设计的造型,不让过长的妆发时间影响拍摄。
李 宙